探索新边界:全球气候变化会给葡萄园带来什么?

智利和阿根廷的某些产区正在经历频繁出现的极端天气带来的考验。当许多产区正在挣扎着寻求应对方式时,一些富有远见的酿酒师们却看到了机遇……

上图:在2017年上半年,由于极端炎热的气候,智利发生的多起森林大火。图中,发生在山脉一侧的火灾发生在马乌莱 ( Maule )干地,恰好在Viña González Bastías酒庄有着200年藤龄的派斯(Pais)葡萄园附近。拍摄者:Daniela Lorenzo Bürger
上图:在2017年上半年,由于极端炎热的气候,智利发生的多起森林大火。图中,发生在山脉一侧的火灾发生在马乌莱 ( Maule )干地,恰好在Viña González Bastías酒庄有着200年藤龄的派斯(Pais)葡萄园附近。拍摄者:Daniela Lorenzo Bürger

毫无疑问,现今葡萄酒版图正在发生变化。全球性气候变化,在创造新产区的同时,也让某些葡萄酒产区四面楚歌。这矛盾的现象对于酿酒师来说,既是危机,但也是机遇。

南半球的水域面积大于陆地面积,因此,全球变暖所带来的影响在南美洲体现更为明显。在过去的两个年份里,“全球性怪异气候”在此地有着更为离奇的表现。

2016年的厄尔尼诺(El Nino)现象—或者被昵称怪兽“哥斯拉”—让智利的艾尔基(Elqui)遭遇大雪,阿塔卡马(Atacama)沙漠受到洪水威胁,也让门多萨面临有史以来最为潮湿的年份。在2017年上半年,智利便遭遇了历史上最为严重的森林火灾,阿根廷的南美大草原也因遭遇雷暴而发生火灾。在大西洋,飓风几乎成了每年的标配。在2016年,乌拉圭首次遭遇龙卷风。

让人忧心的是,短期的极端天气(weather)正呈现平常化的趋势。但是,长期的气候(climate)变化却会带来更大的隐患。智利农业部主席,Fernando Santibáñez博士预测:“气候变化带来最大的威胁便是水资源短缺。”他补充道,“而更极端多变的天气情况——比如暴雨,刮风以及冰雹,带来的威胁还在其次。”

为了应对未来可能会更温暖以及干燥的气候,智利已经开始采取相应措施。干露酒庄(Concha y Toro)耗资五百万美元打造的研究中心,目前最主要的研究项目是水资源的盐碱化、葡萄园中的紫外线辐射和烟雾污染探测。智利葡萄酒协会则启动了一个为期40年的研究项目,致力于发掘现有以及未来能够适应气候变化的潜力产区。

受到短期经济动荡的影响,阿根廷采取的措施相对保守。但酒庄们已开始在葡萄园中采取相应措施来应对气候变化。在这两个国家,我们已经可以看到他们未来葡萄酒的风味以及产区大致的发展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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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岸产区

智利最为宝贵的财产之一,便是那狭长凉爽的太平洋海岸线。过低的海水温度或许不适合游泳,但有点刺骨的温度却是海洋性气候葡萄酒产区的守护神。“尽管听起来有点矛盾,但(气候变暖会令)洋流更加强劲,反而会让浅水域的水温更低”,Santibáñez博士解释道,“凉爽的水温正好中和了全球变暖给智利的海岸产区带来的影响。”

上图:Tara酒庄的Atacama葡萄园距离海岸很近,这里是卡萨布兰卡谷(Casablanca Valley)最凉爽的地块之一。
上图:Tara酒庄的Atacama葡萄园距离海岸很近,这里是卡萨布兰卡谷(Casablanca Valley)最凉爽的地块之一。

卡萨布兰卡的首个葡萄园建立于20世纪80年代,和邻居圣安东尼奥谷(San Antonio)始终是智利海岸产区的中心地带。但从比奥比奥谷(Bío Bío) 到胡瓦斯克谷(Huasco),甚至是没有受到洪堡特寒流(Humboldt Current)影响的阿塔卡马(Atacama)沙漠,都已经成为了如今新兴的海岸产区。“我们位于阿塔卡马的葡萄园靠近海洋,是气候凉爽的海岸沙漠”,Tara的酿酒师Felipe Tosso说道,“这里甚至会比卡萨布兰卡的某些地域还要凉快。”

长相思曾经一度称霸海岸产区,但如今的海岸产区可谓是百花齐放。充满果香的歌海娜现在已经能在海岸产区充分成熟;这里凉爽的气候也十分适合种植冷冽的雷司令。智利最亲近大海的Casa Marin酒庄就是明证:酒庄的葡萄园距离海洋只有两英里(3.2公里)。

智利海岸产区唯一的短板便是淡水资源稀缺,价格昂贵。如今许多位于利马里谷(Limarí)的酒庄不得不放弃自家的葡萄园。“葡萄藤数量已经远远超过山谷的承载能力”,Marcelo Papa的酿酒师Marcelo Papa表示,酒庄将产量调低了50%以保证拥有充足的水源,“我对利马里谷的未来依旧充满信心。并且幸运的是,(由于蒸发量较低)位于海岸产区的葡萄园会比其他地方少需要25%的水分。”

在阿根廷,海岸产区的葡萄酒成了新的潮流。Peñaflor酒庄以酒款Costa y Pampa,开辟了一个新的产区:位于布宜诺斯艾利斯(Buenos Aires)的小镇Chapadmalal的海岸地带。

新产区远离阿根廷的核心产区门多萨,更靠近邻国乌拉圭朝南的海岸葡萄园。“我们需要离开我们更习以为常的产区,去开拓拥有凉爽气候的新潜力产区”,葡萄种植学家Marcelo Belmonte表示,“海岸产区将是未来的发展方向。”新产区葡萄园的面积将会扩大一倍,这对阿根廷海岸葡萄酒来说无疑是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

上图:到2050年,智利的降雨量预计将会减少(左),但平均温度会升高(右)。来源:AGRiMED
上图:到2050年,智利的降雨量预计将会减少(左),但平均温度会升高(右)。来源:AGRiMED

一路向南

“智利的葡萄酒产区在向南扩张。”在智利桃乐丝(Miguel Torres Chile)工作的Fernando Almeda表示。桃乐丝最近在莫莱(Maule)和伊塔塔(Itata)两个产区投资7百万以上美元,新建面积达780公顷的葡萄园。其中会对本土品种派斯的酿造方式进行改良,用以酿造新鲜的桃红起泡;红葡萄酒则采用二氧化碳浸渍法来打造清爽的口感。在新建立的Empedrado葡萄园中,桃乐丝用片岩梯田生长的黑比诺酿造了一款美妙的佳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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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利的葡萄酒版图,已经向南延伸到巴塔哥尼亚(Patagonia)。Viña Aquitania是南部产区的先驱酒庄,早在1995年便于马尔雷科(Malleco)建立了葡萄园。“当时人们都觉得我们疯了,把葡萄种在这里”,酿酒师Felipe de Solminihac笑道,“但从那以后,智利便一直在寻找更为凉爽的产区,无论是从北到南,还是从群山到海岸。早在利达谷(Leyda)成为葡萄酒产区以前,我们的葡萄园便已经在这儿了。”

过去数年里,Aquitania是马尔雷科唯一的一家酒庄,但如今,这片土地上已经有超过30家酒庄。凉爽以及湿润的气候赋予了此处葡萄酒鲜明的酸度以及细腻的芬芳,这正是吸引人们来此开拓的原因。

随着气温逐级升高,降雨减少(如上图),巴塔哥尼亚(Patagonian)摘掉了“边缘产区”的帽子。从比亚里卡(Villarrica)到奥索尔诺(Osorno),再到蒙特港(Puerto Montt),葡萄园在这些地区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智利名庄Undurraga的小智利(Chile Chico)葡萄园落在南纬46°,是目前位于智利最南端的葡萄园,与阿根廷的最“南”——位于洛斯安蒂果斯(Los Antiguos)的葡萄园只相隔数英里。

这两片最南端的葡萄园如今仍处于实验阶段。但Undurraga酒庄的酿酒师Rafael Urrejola希望满满:“这个项目令人兴趣卓然,而且具有可行性。但一个新产区的建立是需要花费时日的。”如果一切顺利,这里将成为全球最南端的葡萄酒产区。

步步高的海拔

萨尔塔(Salta)是阿根廷最早的高海拔产区,人们早在17世纪中期便种下了第一株葡萄藤。如今,这里的葡萄园海拔已经高达3,000米。当时的人们并不知道气候变暖将成为威胁,但直觉令他们不断追求更高。而多亏极高的海拔,这里的葡萄园才得以从南纬26°的炽热气候中得以幸存。

当气温在阿根廷整体呈上升趋势,葡萄园所在的高度也随着往上走。“当年,我的父亲选择在海拔极高的安迪斯山脉最西侧建立葡萄园时,人们曾劝阻他说葡萄在那里是不会熟的。” Laura Catena回忆道,她的父亲Laura Catena于20世纪90年代在海拔高达1,500米的胡塔拉利(Gualtallary)建立了门多萨首个高海拔的葡萄园。

海拔带来的不同显而易见。位于门多萨最低海拔的区域,像Lunlunta,属于温克勒第4区(Winkler* Region IV),如南罗讷河谷般温暖;而高海拔的上胡塔拉利(Alto Gualtallary)则属于温克勒第1区,凉爽的气候与香槟无异。

(Winkler Index:一种以生长度日GDD数据为基础对葡萄产区气候进行分类的系统)

在门多萨,葡萄园开拓者们也正在追求更高的海拔。“阿根廷最大的挑战便是寻找凉爽的产区”,酿酒师Matías Michelini解释道。他最新的实验项目便是在乌格河谷(Uco Valley)高达2,000米的地区种植黑比诺以及霞多丽,“门多萨是一个阳光普照的沙漠。如果我们想酿造出更清新与优雅的葡萄酒,我们必须寻找高海拔的产区。”

Michelini是寻找高海拔产区征程的先驱之一。其他还包括建立在阿根廷乌斯帕亚塔(Uspallata)(2,040米)的Alejandro Sejanovich酒庄,以及分别建立在智利利马里和埃尔基的Tabalí 酒庄(1,850米)和Viñedos de Alcohua酒庄 (2,200米)。

人们对于高海拔的追寻不仅反映了气候变化,同时也让南美洲的葡萄酒以新的面孔亮相在人们面前。“今天,我们打破限制,找寻另一种风格以及阐述方式”,酿酒师Sebastián Zuccardi解释道,在过去的十年里,朱卡迪(Zuccardi)的家族酒庄从迈普(Maipú)产区转移到了乌格河谷 ,“我们开阔新的疆土,不仅是因为气候变化,我们更好奇新的产区会给我们带来什么。”

回首过去

Santa Carolina酒庄的酿酒师Andrés Caballero认为,只有了解过去,了解曾经人们栽培葡萄藤的方式,才能在未来有新的突破:“智利有着丰富的‘前根瘤蚜时代’生物资源,这将会对我们未来的发展起到极大的推动作用。”在过去的七年里,酒庄的“遗产锁定(Heritage Block)”科研项目致力于找寻并复活能够适应气候变化的最佳基因材料的同时,也尝试重新运用传统的方法进行酿酒。

复兴传统的酿酒方法席卷了智利和阿根廷。此浪潮的先驱酿酒师像Louis- Antoine Luyt, Marcelo Retamal 和Matías Michelin开始酿造橙色葡萄酒(orange wines)以及自然葡萄酒,并重新启用古老的酿酒器具。但或许运用最为传统的栽培方式才是应对气候变化最好的策略。Retamal认为:“世界上真正的葡萄酒来自于旱作(dry-farmed,无灌溉)栽培。”。

“拥有没有嫁接且藤龄超过120岁的老藤,这份情怀与传承让智利拥有酿造出世界级葡萄酒的机会。”

但对于新兴的葡萄园来说,可持续发展是关键——智利南部的传统酿酒传承正在遭受威胁。“如果酒农只售卖葡萄,那么他们便将自己置于了一个弱势群体的地位。佳丽酿(被认为是智利的特色品种)话题性十足,市场对佳丽酿葡萄的需求也很高;然而,市场的瞩目反而让考古内斯(Cauquenes)当地的葡萄酒酿造业遭受了毁灭性打击。” Leonardo Erazo说道。

Leonardo Erazo的Viñateros Bravos项目旨在打造利益共享的模式,帮助伊塔塔的酒农酿出自己的葡萄酒。在未来的发展中,南美洲这些古老的葡萄种植产区与老藤不仅是世代传承的遗产,也是未来葡萄酒产业发展的一笔宝贵财富。

南美洲最早的葡萄园普遍采用灌木式(bush vines/head-trained vines)栽培葡萄藤,但智利和阿根廷的葡萄园逐渐借鉴波尔多栽培葡萄藤的方法—让葡萄充分接受光照(而非遮挡在灌木式枝冠的阴影下)。波尔多的栽培方式适合多雨且凉爽的气候,但对于温暖且阳光充沛的智利和阿根廷来说,这种栽培方式容易让葡萄晒伤,导致葡萄酒中带有煮过的水果风味。

如今,人们逐渐重新采用带有更多叶冠的灌木式栽培方式,像智利的蒙特斯酒庄(Montes)在过去十年里便在孔加瓜谷(Colchagua)采用旱作的栽培方式。“我们发现赤霞珠,西拉和佳美娜可以很好的适应无灌溉条件。”负责管理Apalta 葡萄园的蒙特斯酒庄首席酿酒师Aurelio Montes表示。周围的酒庄也在尝试采用旱作的方法来管理葡萄园。

来自乌格河谷的葡萄栽培学家Edgardo del Popolo也令人们重拾了对灌木式栽培方式的兴趣。早在2005年,他便在Doña Paula酒庄的胡塔拉利葡萄园进行灌木式栽培。如今,通过灌木式栽培酿造出的Alluvia马白克葡萄酒带有深邃的颜色以及质地。随后他陆续在乌格河谷建立数个以旱作式运营的葡萄园,其中包括他亲自在1500米海拔建立的用灌木式方法栽培的PerSe葡萄园。

“水资源在门多萨极为有限”,del Popolo说道,“因此旱作方式会是未来最适合的发展方向。山顶融化的雪水以及石灰石的储水能力让旱作在此地成为可能。”

旱作并非适用于任何地区,但为水资源的减少做好准备却是绝对必要的。《气候变化与葡萄酒产区风土》的作者Hervé Quénol同时是一位气候学家,他表示:“大多数智利和阿根廷的葡萄园是无法实行旱作方式的—因为两地本身就到达了葡萄栽培的极限。随着水资源的减少,人类日常生活与葡萄种植的冲突将会升级。”

地中海品种的潜力

尽管波尔多葡萄品种—赤霞珠和马白克—分别是智利和阿根廷的主要品种。但近年来,我们在南部地区看到了地中海品种的回归。

随着气温的上升以及日趋干燥的气候条件,这些葡萄品种或许是适应气候变化的首选。来自门多萨气候监测部门的Martín Cavagnaro解释道:“全球变暖带来的日照时间及炎热日数的增加,以及凉爽日数的减少,都将会大大缩短的葡萄成熟期。”

尽管某些种植老藤歌海娜以及慕合怀特的葡萄园坐落于更为温暖的东部门多萨产区。但乌格河谷将会是这些地中海葡萄品种的新家,如今已经有数家酒庄在此地种植歌海娜。

来自美国的心胀病雪茄兼葡萄种植学家的Madaiah Revana博士是在阿根廷第一个进行GSM(歌海娜、西拉、慕合怀特)混酿的人物。他发现乌格河谷和法国的教皇新堡有众多相似之处

两者都拥有相似的岩石土层,“充足的阳光,干燥的天气以及温暖的气候。”他酿造的Luminoso GSM混娘花香馥郁,带有胡椒辛香,果汁四溢,在他经营的Corazón del Sol葡萄酒俱乐部拥有众多粉丝。

如今智利迎来了越来越多的地中海品种。尽管西拉曾长期稳坐第一把交椅,但如今歌海娜、慕合怀特、神索和佳丽酿也进入到人们的视野当中。“智利拥有酿造出架构宏伟、果汁丰沛的歌海娜的潜力”,Felipe Tosso说道,“阳光充沛的智利十分适合地中海葡萄品种的生长。”

随着气候逐步变化,极端天气将会成为常态,酿酒师们毫无疑问需要种植更多的品种供选择,以应对不同的气候情况。这里已不是混酿干红称霸的时期,充满异域风情的白葡萄酒同样大放异彩,像门多萨Lunlunta酒庄酿造的雷司令、阿芭瑞诺和萨瓦涅(Savagnin)的混酿,活力四射且具有良好的骨架。如今,阿根廷和智利的酿酒师也在热衷于尝试酿造高品质的混酿白葡萄酒。

未来发展

新品种的进入,并不代表南美产区传统品种的终结——但这的确显示了人们日趋开放的态度。“我认为,除了气候变化之外,更重要的是人们态度的转变”,PerSe酿酒师David Bonom以哲学的角度说道,“这正是我们翻开新篇章需要迈出的重要一步。”

尽管有的酿酒师面对变换的现状依旧固守成规,但如今越来越多思想开放的酿酒师正在推动智利和阿根廷前进。此时此刻,南美的酿酒师们对自己的葡萄园投入了比以往更多的关注,不断思考如何将他们继承的这片广袤、多样的土地,更加生动真实地表现在葡萄酒当中。

Amanda Barnes是来自英格兰的葡萄酒和旅游作家,于2009年定居南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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